雨是北方人的远亲,是南方人的近邻。
在八十年代的电影《黄土地》里,陕北人为了挑一担水来回要走20里地,碰到天旱时,男人们全体出动,光着膀子无助地朝天叩拜,跪倒一片祈天求雨。30年后的今天,我用一周的时间穿行在陕北榆林、绥德、米脂、延川,这一周里,我行走的路上几乎都是电闪雷鸣,碰上每天都有的大暴雨,把整个陕北都下成了江南水乡。
陕北的乌云、窑洞前的大雨和雨后的山洪 罗易成摄
我知道,也相信当地老乡心里都清楚,这在北方只是老天偶尔为之,想要和“雨”做朋友,还得去江南。
1954年,李可染先生下江南写生,其中有一站是杭州,江南烟雨对他这个久居京城的“北方人”来说,自然有一种新奇感和想要入画表达的冲动,但是,面对西湖美景,他却反复尝试不得要领:前人如迁居江浙的米芾父子早已摸索出一套以“水墨横点,连点成片”表现江南烟雨的“米氏云山”法,要跳出传统山水画既定的模式形成自己的表现语言实非易事。连续几天的徘徊苦吟,直到一日,李可染雨中写生完回到旅舍,兴奋地展开画稿,对结伴出来写生的张仃和罗铭说:“雨亦奇,雨亦奇!”原来,当他在西湖边冒雨写生时,不时有雨点洒落在画稿上,把他刚刚着墨的地方洇开,冲出了意想不到的渍痕。
“这张画是老天爷同我一起合作的。”李可染说。
《雨亦奇》 李可染 1954年
苦心人,天不负,或许是老天看到了在西湖边雨里纠结思索的李可染,动了凡心,有意伸手帮他一把,于是有了这幅天、人合作的名作《雨亦奇》。
如果看到雨要来了,便赶紧收起画板先找地方避一避,等雨停了再说,也许李可染先生还得探索很长时间才能等来豁然顿悟,的确,只有踏破铁鞋的人,才有机会“得来全不费功夫”。
1954年之后,李可染先生的写生之路走遍江南的山山水水,雨,成了他每一趟行程中都常要打交道的朋友,李可染先生用墨,老天用雨,二者默契地参与到对方的创作中,彼此交融。在西湖,周围没有高山,雨用浓烈的湿漉漉的方式参与,到了桂林漓江,李可染先生和雨的“合作”又会变成另一种山色空濛的意境。直到1988年,李可染先生在作品《春雨江南图》的题款中写道“吾爱江南,江南之美时萦梦寐,江南春雨更是我常画题材,拳拳情深不能自己。”
《春雨江南图》 李可染 1988年
《春雨江南图》 李可染 1984年
《雨过泉声急》 李可染
《清漓烟雨图》 李可染 1962年
小可老师从父亲手上接下“李家山水”的衣钵后,雨,便成了父子两代艺术家的交情,尽管在写生创作路上,雨会让一个艺术家变得和普通人一样狼狈,但它会在艺术家的作品中去真心回报。小可老师如父亲一样,在一次次与雨的有意约见或无意邂逅之后,在黄山,在婺源,甚至在偏远的波密,都能通过和雨诗性写意的唱和,完成一幅幅“情深深雨濛濛”的山水作品。于是,千年等一回,一千年前,米氏父子摸索出一套表现江南烟雨的手法;一千年后的李氏父子也成了喜欢在南方和雨做朋友,并且有意邀雨一起创作的人。
雨中采风的小可老师 2010年
《黄山雨中写生》 李小可 2010年
《徽州雨》 李小可 2003年
《天都雨后》 李小可 2017年
《皖南雨后》 李小可 2013年
《波密雨后》 李小可 2014年
《波密雨后》系列 李小可 2017年
在今天的社会语境下,人们普遍在现实的生存压力下失去了诗意地栖居的心境,在城市中,雨天,换来的不过是路上的行色匆匆或屋檐下一双双眼神的迷离空洞;在农村,当世代农耕的农民普遍失去了对土地的感情,雨,也会因为土地的荒芜而变得可有可无。雨的失落导致雨的兴致无处诉说,小可老师保持着和雨的亲密关系,这样的艺术家与其说在有意作画,不如说是借助雨的参与,与天地造化共造画。
这事非同小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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